国药大师力荐发展林药经济
2017-02-03     □记者 刘翔霄 太原报道 来源:经济参考报

13岁师从中医名流,23岁执掌重组400年老字号药企,42年间不遗余力推进国家保密品种传承和中药传统炮制,退休后依然心系家国。他就是被誉为“中医药活化石”的国家级中药传统制作技艺传承人、原山西中药厂老厂长杨巨奎。

几十年来,杨巨奎掌舵的原山西中药厂从公私合营的手工作坊一路走向国企巅峰,而山药“老字号”龟龄集、定坤丹的处方和工艺也由他定稿,进入国家档案馆。

今年,他84岁,但精神矍铄,对中医药思考不止。在他看来,“能够把那些‘草根’‘树皮’利用好,就能为民除病,为国分忧。”他希望,有专门机构集中中国中医药界的名医、名药和名品,做深入研究,将古老的智慧知识化、系统化;同时,政府方面也能出台更多办法,发展林药经济,推动中药资源转化为资产。

少年离家苦学“炮制”

杨巨奎是山西太谷县人,出身中医世家。13岁离开父母,只身徒步来到太原,师从“华北妇科王”、名医韩玉辉。

杨巨奎从最简单的抓药学起。年纪小小的他为病人抓药,即使努力探起脚尖、伸出手臂,依然够不到高处的药屉。旁人不时会扶他一把,让他踩在高高的凳子上,直到他把药抓好。

在这里,杨巨奎接触的第一本书就是《吃饭问题》。十分简单的吃饭,为何能写厚厚一本书?世上有那么多疑难杂症,为何能药到病除?杨巨奎意识到:学中医不是件简单的事,要掌握的知识太多。他不放过任何疑点,不懂就问,老师的一句话、一个启发,他都会用笔记下来,积攒成册。

对求学好问的杨巨奎,师傅也分外上心。每当遇到疑难杂症,师傅会先行望闻问切,开出处方。杨巨奎则又快又准,将处方抄写清楚给老师过目。不仅如此,杨巨奎还要说出处方的诊断根据和理由,“犹如论文答辩一般”。

午休时,杨巨奎苦背基础知识。他牢记师嘱:同一中药,生熟功效完全不同,如生枣仁、熟枣仁功效完全相反,生地黄、熟地黄用法上不一样,中药核心就在“炮制”。整整3年,他没回家,没有休息日,在师傅言传身教下练就基本功。

有一次,杨巨奎因肚疼疼痛难忍被送往医院,诊断为急性阑尾炎。因身边无家属签字,未能手术又被拉出医院。以妇科治疗著名的师傅韩玉辉得知此事后,仅用6副中药,就把杨巨奎的阑尾炎治好了。

少年从医的这段经历,杨巨奎一生受益。退休后,尽管前来寻医问药者日日不绝,杨巨奎从不拒绝、从不收任何出诊费。他教育子女,“能待人好便好,能帮助人则帮”。走近他的人很快就能感觉到:杨巨奎的精湛之处不单单在于医术、药术,他对中医药的融会贯通、深入浅出,已远远超出常人所及。

中医讲究吃饭要适量,他却引申为凡事应有度、不能过头;中医主张“睡觉不蒙首”,人们常理解为不蒙着头睡觉,他却认为含义在于吐故纳新、保有气度。凡此种种,令人耳目一新。人们说,不管本地人、外地人,找杨巨奎看病“像走亲戚一样,毫无拘束之感”。

23岁拯救400年老药企

23岁那年,杨巨奎回到故乡太谷县,执掌重组山西中药厂。

山西中药厂是由太谷县广升远、广誉远等四家中药老字号合并建成,所产龟龄集为中国明清两代宫廷秘方,是中国著名的中成药,也是为数不多的国家保密品种之一。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龟龄集在太谷县还是前店后厂、家庭作坊式生产,有几十家都在做龟龄集,处方不一。

杨巨奎回忆,“山西中药厂建厂后,对龟龄集的处方作出统一”。

不仅如此,对生产中的醋制、酒制环节,用何种酸度的醋、何种浓度的酒,山西中药厂都严加统一。

杨巨奎介绍,古代秘方之所以疗效独特,不仅因其与众不同的药材配方,炮制方法极为关键。龟龄集用到28味药材,对配料时间、季节等都很有讲究,要经过烧炭法、火燔法、土埋法、银锅升炼、水浴法等大小工序400多道,每一道都不容疏忽。

对中药炮制,古训有“不及则功效难求,太过则性味失反”“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杨巨奎称之为“工艺不一样,药效就不一样,就像做饭一样”,因此炮制虽繁,但不敢减人工、不可省物力。

在继承古人经验的基础上,山西中药厂又对龟龄集的炉鼎升炼工艺进行改革,并利用炮制技术,依据爱新觉罗·溥杰提供的御酒秘方,恢复重现了养生药酒的古法。

从1955年入厂到1997年退休,杨巨奎在任长达42年。在此期间,山西中药厂曾是中国十大中药企业之一,罕见集两项国家级保密配方、三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于一身。据统计,1989年山西中药厂主导产品龟龄集和定坤丹最高产量已分别达到372万瓶和369万盒。

“当年去国务院汇报,领导总是要问起药品品种、产量,关注药厂怎样把药做好、为群众解决了多少问题。”杨巨奎对此感慨万千。

忧心中药研发生产

对中医药的积累和实践多角色集于一身,在我国中医药界为数不多,杨巨奎因此被誉为“中医药活化石”,堪称“一部中医药之书”。

“中药企业若缺乏核心产品,难以长久生存。”他说。

早在从师时,杨巨奎就已发现,身边不乏百年老店,“上世纪50年代初,山西太原每条街上还都有一处或多处百年老店。例如东米市街三合堂的‘天罡并立丸’、宽银幕同济堂的‘疏筋散’,以及大宁堂的‘止血生效丸’‘和合二仙丸’。成本低、效果好,百姓耳熟能详。”

“每个药店都有自己的特色品种、拿手产品,老店因此得以经久存世。这对现代中医药企业何尝不是一种启示?”杨巨奎忧心,现在一些中药品种属于“昙花一现”,会把产品毁掉。中医药研发生产离不开继承传统、坚守传统。

近年,他还关注到,在中医药有效成分研究领域,日本、德国等一些国家已走在世界前列。作为中医药发源国,中国没有理由不尽快赶超。

“熟大黄熬水能安神定惊,我们都熟知,但在熬水过程中熟大黄发生了怎样的量变、质变,哪些成分在起效?我们尚且缺乏手段去研究,缺乏专业机构集中精力各有所长、各有突破做研究,现有研究效果不尽如人意。”

杨巨奎认为,这件事不能耽搁,“有些事是几代人才能缓过来的”。

退休后,老人挤出时间,潜心整理研究中国各地及太谷本地名方、偏方。但一己之力远远不够,他希望能够有专门的机构,把中国中医药界的名医、名药和名品集中起来,把业界精英的真实本领拿出来做研究,将古老的经典智慧转化为知识。

他还希望,政府能出台更多办法,推动中药资源转化为资产,“发展林药经济,植物、珍稀动物都包括在内。节约国家投入、储备国家资源,也带动农民增收。”

不久前我国中医药“白皮书”出台,杨巨奎也有诸多思考。对珍稀动物入药,他主张“疏堵兼用”:中国“药王”孙思邈早在唐代时,就不主张用动物药,中医是门仁术,怎能用牺牲动物生命来换取人类健康?但同时,中医药的发展也不能没有后备力量,中国完全可以通过林业发展,“克隆”养殖东北虎、提取麝香。

杨巨奎认为,“周而复始、良性循环。通过这些办法,中医药过去丢掉的还能够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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