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堵”女首富 || 深度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时隔9年，山西闻喜县城的民众可能还记得那场盛大空前的婚礼。2010年底，当时山西省最年轻的首富李兆会与女星车晓结婚，从北京请的婚庆公司、由价值七百多万的劳斯莱斯打头的200余辆婚车组成的车队、500桌宴席……

这位22岁便继承百亿家产，又依靠投资成为山西最年轻首富的富豪，和其他晋商一样，执着于炫富，但他的财富大厦终究崩塌。

2017年8月31日，太原法院一纸执行令，将山西前首富李兆会拉回聚光灯下，不因首富荣光，而是因为5000万欠款，他被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人”，一夕之间沦为老赖，前首富的光环烟消云散。

高调炫富的，打脸往往来得快。

同一年的12月8日，另一场豪华婚礼，在“浙中第一高楼”——义乌世贸中心举行，婚礼的主人公是浙江女首富的大公子虞江波。

江浙地区，一如山西，崇尚炫富。就在2016年新光地产借壳上市当日，周晓光迫不及待地宣布：“我们夫妇现在的身价已经是义乌首富了。”

这场婚礼由前央视主持人杨澜主持，请来歌星董文华献唱，婚车是浙G88888牌的，回礼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盒又一盒百元大钞，其排场刷屏网络。

当年，周晓光、虞云新夫妻以330亿元的身家排名胡润百富榜第65位；2018年3月，周晓光在“胡润全球白手起家女富豪榜”上排第26名，成为名副其实的浙江女首富。

富豪圈多兰因絮果，浙江女首富周晓光亦然。

2019年1月10日，新光集团再添15亿债券违约，周晓光甚至可能被ST新光前控股股东钱森力起诉，因为她完不成借壳时的业绩承诺。

2018年的最后4个月，她在各路债主的围追堵截中度过。

2018年12月28日，周晓光控股的新光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简称“新光集团”）所持11.34亿股ST新光股份被江苏高院轮候冻结，占其持股比例的100%。

众人起诉女首富

“周晓光可能会被ST新光原实控人钱森力起诉，因为周晓光夫妇完不成业绩承诺。”一位券商人士告诉财报局（ID：ukbnews）。

2018年的最后一个交易日，新光集团持有的11.34亿股ST新光（002147.SZ）股份被江苏高院轮候冻结，占其所持股权的100%，占上市公司总股本的62%。

企查查显示，新光集团由浙江女首富周晓光实际控制，她与其丈夫虞云新分别持有该公司51%和49%的股权，新光集团持有上市公司ST新光62%的股权。

▲新光集团核心公司深陷债务危机。

浙江省女首富周晓光的逆旅，始于2018年9月25日，当日新光集团两个公司债券到期兑付，但两支债权均未能按约定足额偿付，涉及本息规模达30亿元。

随后两日，周晓光被列入全国失信被执行人名单，从光鲜亮丽的女首富沦为“老赖”；两个多月后的11月14日，她再一次被法院列为老赖，执行法院是义乌市人民法院。

此后的3个多月，她一直面临着各方债主的围追堵截。

10月8日到10月15日之间，新光集团和周晓光丈夫虞云新所持上市公司新光圆成的11.34亿股、1.26亿股股份先后被北京高院、上海第一中院等多家法院冻结与轮候冻结3年。

昨日称朋道友、把酒言欢的伙伴，今朝却成对簿公堂的债主。

因2亿借贷纠纷，上海坪凡实业有限公司、江西跃启实业有限公司将新光圆成及其子公司万厦房产、浙江新光建材告上法庭；11月2日，两家子公司的101套房地产被上海第一中院查封。同时，新光圆成、万厦房产旗下4家子公司价值18.3亿股权被冻结……

3个月，周晓光等人所持股权7次被冻结与轮候冻结，银行账户5次被冻结，新光集团的债务违约规模增长至百亿，周晓光的债务危机蔓延到其控制的上市公司新光圆成，后者因新光集团大面积债务违约被ST。

从11月1日复盘至今的72天，ST新光市值从269.8亿元暴跌至55.94亿元，蒸发79%。

1月5日，ST新光公告上市公司及两家全资子公司世茂发展和新光建材20.5亿债务逾期。其中ST新光拖欠3家资方近6亿短期借款，部分债务逾期6个多月；世茂发展和新光建材两家公司已逾期债务近14.8亿元，涉及中信信托等6家金融机构。

▲债务违约的火烧到上市系。

随着周晓光大规模债务违约，ST新光财务舞弊浮出水面。2018年5月，控股股东新光集团违规占用上市公司资金14.4亿元、违规对外担保13.8亿元，当时上市公司并未按要求发布公告。直到12月29日，ST新光才发布公告并更新2018年的3次定期报告，公司业绩由盈转亏

为什么上市公司会出卖大股东呢？“你觉得上市公司会和大股东不一条心吗？那是纸包不住火了，没办法啊？”某券商调侃道。

而一位知情的券商人士透露：“虽然周总是浙江女首富，但是当地的老板们并不喜欢和她玩。”

面对债主多方围堵，周晓光是墙倒众人推，还是本就立于危墙之下？女首富光鲜亮丽的面具之下，是什么？

借壳对赌不归路

如果没有2016年的借壳上市，周晓光会落到如今窘境吗？

“在义乌周总以女强人的身份被我们当地人所熟知，”谈到浙江女首富周晓光，当地一位上市公司公司财务总监笑道，“上市后以浙江女首富的身份被国人所熟知。”

摆摊17年，“鸡毛”终于飞上天，贫家女周晓光变身“饰品女皇”。浙江义务火车站出口的广告墙上，曾放着周晓光与其家人的巨幅照片，旁书两行大字：“全国文明家庭——周晓光家庭”。

2016年4月26日，新光集团旗下的地产业务借壳上市，周晓光的资产翻倍至400多亿，随后两年攀升至812亿。为她赢得种种名声的新光饰品，为何缺席了周晓光的3年荣光？为何把她推上浙江女首富位置的，却是借壳上市的地产业务？

“是A股拯救了新光地产，也拯救了相关银行、及与新光有资金业务往来的朋友们。”2016年上市时，周晓光坦言。

上市前，新光集团的负债超过50%，对于非上市民企而言，60%的负债率已经到了企业负债的天花板。新光集团的债务扩张能力受到很大的限制，所以筹谋借壳上市。但那时候一个上市公司的壳在二三十亿人民币，新光集团很难拿出那么多资金买壳。

所以周想了个办法：以换股的方式取得上市公司控制权，通过装入资产和高业绩承诺拉高股价，原股东在二级市场减持。但是，这种操作方式要求装入的资产足够优质，新光地产作为一个三四线城市的地产商，稍微好点的上市公司实控人都不愿接受这种方案。

“新光集团从2013年找壳到上市，她们接触的壳没有稍微好点的。如果新光集团的资产足够优质，会如此困窘吗？”新光地产借壳之路一波三折，也映证了这位券商人士的话。

2016年4月，新光集团将旗下地产业务万厦房产、新光建材城两家子公司作价111.86亿元注入上市公司方圆支承，分别溢价3.4倍，7.7倍，新光集团与虞云新获得上市公司69%的股权。

▲新光集团与虞云新业绩承诺，净利润指扣非归母净利润。

“为了借壳上市，我们承诺万厦房产和新光建材城2016至2018年度累计净利润不低于40亿元。”上市当天，周晓光坦言给出了相当高昂的价码，“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新上任的首富，不得不为完成上市公司的业绩承诺奔波。“他们家从借壳那天起，日子就过得不容易。”某券商投行部副总透露。

ST新光2016年年报显示，万厦房产、新光建材城当年实现扣非归母公司净利润扣非15.59亿元，业绩承诺实现比例111.36%。2017年ST新光公司实现扣非归母净利润13.49亿元，周晓光夫妻超额实现业绩承诺，但并未续写2016年的故事。

▲女首富家族关系图。

2017年的故事是——举家买房冲业绩。

当年6月，上市公司实控人周晓光、虞云新，花5760万各出手购买世贸中心商品房3套，理由是“出于住宅改善性需求”，但周晓光夫妇仅在世贸中心就有6套房。

周晓光的两个儿子、甚至她的弟弟和妹妹均加入买房军团。财报显示，周家和虞家共计买了“世贸中心”16套房子，耗资近1.5亿。

周家对于2018年股市行情如此未卜先知，改投资房产？“买那么多房的目的是什么，明眼人一看便知。周总兄弟姐妹买房的钱都是她给的。”一位知情人士透露。

▲全家买房保业绩。

即便如此，2017年上半年公司全部营收仅9.6亿，要实现业绩承诺相当不易。

周晓光与ST新光的神来之笔是，在最后一个月，高价卖掉两家子公司建德新越和南通一九一二。这本应属于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部分，但ST新光的审计机构中勤万信提供的审计报告并未认定为“扣非”，难道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于是，2017年底4季度，公司营收3.84亿，扣非归母净利润达13亿，扣非归母净利润竟然是营收的3.4倍。

2017年全年，ST新光营收20亿元，同比下滑46%，但扣非归母净利润13.49亿元，净利润率高达67.5%，终究在账面数据上完成了业绩承诺。

可以说，如果这两家公司没卖出去，周晓光夫妇决计完不成2017年的业绩承诺。这两处资产，是如何卖出去的呢？

建德新越和南通一九九二均在2017年12月27日被卖掉，颇为微妙的是，2017年只有4天就要画上句号了，支付时间分别为2017年12月25日和12月27日。

这两处资产质量如何呢？

建德新越2016年营收仅238万元、净亏损2693万元，净资产不过5058万元；南通一九一二2016年营收为0、净亏损97万元，净资产不过6903万元。但这两家公司净资产仅1.2亿，但总售价高达23亿，这买家究竟怎么想的？为何这两家公司经营时亏损，出售却获利颇丰？

▲截至2016年底，被处置资产财务状况。

买方是谁，愿意在周晓光夫妻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雪中送炭？

东方财富数据显示，新光集团和虞云新共持有ST新光12.3亿股股份，悉数被质押。新光集团从2016年5月开始玩质押融资，质押时股价在10-14.76元之间，他们质押股权融资的钱去了哪里？

据媒体公开报道，新光集团的债务违约规模已经超过百亿元，新光集团借的钱又去了哪里？

有几个问题：靠借壳玩资本暴富割韭菜的戏码，为何屡见不鲜？周晓光的资本游戏，走到尽头了吗？这场游戏中，除了高位套现的方圆支承原股东们，赢家还有谁？女首富和被割的小散，谁才是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