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通医药:All in“核药”

来源: 2024-05-18 14:25:58

  经济观察报 记者 瞿依贤 核药火了,是核药从业者唐艳旻和同事最近感受到的最大变化。

  2023年底至今,跨国药企百时美施贵宝、阿斯利康、诺华、礼来分别宣布以41亿美元、24亿美元、17.5亿美元、14亿美元收购核药公司,使得这个原本小众的赛道突然成为医药行业最火热的赛道之一。

  核药又称放射性药物,是指含有放射性核素的一类特殊药物,可以供医学诊断和治疗。核药通常由放射性同位素搭配专门定位于特定器官和组织的分子试剂组成,分子试剂的作用是将放射性同位素输送至特定器官、组织或细胞。

  “现在在工作场合几乎不用再跟对方介绍核药是做什么的了,直接就能切入主题。”唐艳旻说,在2022年诺华的第二款治疗性核药上市之前,核药在国内都属于比较“孤独”的领域,相比抗体领域,玩家甚少。

  唐艳旻是中国核药企业北京先通国际医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先通医药”)的CEO。先通医药2014年正式踏入创新核药赛道,2019年彻底剥离其他传统药业务板块,专注于创新核药赛道,现在是核药赛道上第一梯队的企业。

  目前,先通医药的研发管线涵盖了放射性药品的全部领域,包括脑神经、心血管和肿瘤等领域。其研发的一款诊断类核药,是国内首个获批用于阿尔茨海默病诊断的Aβ淀粉样蛋白-PET显像剂。

  除了自研外,先通医药还做起了“卖铲人”。因为涉核的特性,核药的监管比其他药物领域严格得多,也没有很多专门做核药的CRO(合同研发组织)和CDMO(合同研发与生产组织),这些公司的缺失也反过来阻碍了行业往前发展。先通医药决策层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成立一个子公司来做核药的CRO和CDMO业务,服务同行企业。

  作为中国最早进入创新核药赛道的一批企业,先通医药也是外国药企寻求合作的对象。在2024年摩根大通医疗健康产业大会上,唐艳旻与多家外国药企密集商谈,带回来多个潜在合作,直到现在,先通医药还在消化年初这场大会谈下的合作意向。

  从仿制药到核药

  先通医药是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进入核药领域的。

  从沈阳药科大学毕业的徐新盛在2004年创立了先通医药,最开始的业务是做仿制药。唐艳旻跟徐新盛是同一届的同学,两人都在医药行业工作,一直保持联系。

  唐艳旻记得,2012年、2013年的时候,销售背景出身的徐新盛开始有很强的危机感,认为仿制药的时代总会过去,应该转向创新赛道。徐新盛开始看各种机会。

  2014年6月,美国核药公司Navidea的新型受体靶向核药Lymphoseek注射液在美国获批上市,当时是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10年间批准的唯一一个99mTc标记的新药,用于实体瘤手术中的前哨淋巴结定位。

  Navidea当时希望开拓中国市场,想找合作伙伴。通过一个业内朋友的介绍,徐新盛抓住了这个机会,在那一年多次带团队前往美国谈判,最终获得了上述产品在中国开发和商业化的权利。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先通医药做了一笔license-in(许可引进)交易,由此正式入局创新核药。

  回看当时的合作,唐艳旻坦承,交易价格在当时是比较低的,而这款产品已经在美国获批上市,有效性和安全性都得到了验证,所以怎么看都不吃亏。

  拿到第一款核药后的先通医药仍然没有那么笃定核药赛道,还成立了单克隆抗体团队,但因为国内做单克隆抗体的公司很快如过江之鲫,从团队配置和项目进度上,先通医药都不占优势,后来就放弃了这项业务。

  2015年,在投资机构做新药投资多年的唐艳旻想自己创业,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她和徐新盛闲聊提及这个想法,后者力邀她加入自己的公司,唐艳旻就到了先通医药。

  由于已经有了第一款核药产品,唐艳旻加入后,花了很多时间带队到美国考察核药产业,医药和投资的双重背景让唐艳旻笃定,核药赛道可做。那几年,先通医药都在落地引进产品、招人、搭建实验室、申请临床试验、建厂。

  一家仿制药企业进入核药赛道需要具备的所有软件、硬件条件,先通医药的管理团队花了几年的时间才稍微理顺。等到2019年,先通医药彻底剥离了其他业务板块,专注创新核药。

  先通医药用第一个引进产品的落地培养起来的专业人才,现在也遭到了后入局者的挖角。一家在近两年宣布要进入核药赛道的企业,人力资源部拿着先通医药的研发人员名单,挨个打电话挖角。

  从硬件设施来看,目前先通医药在北京、上海、江苏、四川、广东等地建立了研发中心、实验室或生产基地。其管线涵盖了放射性药品的全部领域,包括脑神经、心血管和肿瘤等领域,已有一个产品获批,多个产品处于二期和三期临床。

  获批的产品是靶向Aβ淀粉样蛋白的诊断类核药,这是国内首个获批用于阿尔茨海默病诊断的Aβ淀粉样蛋白-PET显像剂,也是近二十年来国内首个获批的PET显像剂。

  这款产品在去年9月获批,但现在还没有上市。因为这款药的核素氟-18的半衰期(指放射性强度达到原值一半所需时间)很短,只有109分钟,这款药的有效期是10个小时,如果要辐射全国,需要十几个生产点。先通医药自有的生产点不够,要委托其他工厂生产,而核药的委托生产远比其他药物复杂,需要报批的程序非常多。

  理顺首款产品的生产环节,让这款产品顺利上市,也是先通医药管理层最近的主要工作。公司层面的另外一项主要工作是,为IPO(首次公开募股)做准备。

  从2020年起,先通医药陆续进行了多轮融资,2021年10月D轮融了3.2亿元,最新一轮融资超11亿元。按照唐艳旻预计,最新一轮融资能支撑3年的现金流。她直言,现在不是冲刺资本市场的最好时机,但还是会积极做相关准备,伺机而动。

  “卖铲人”和“掘金者”

  做CRO和CDMO并不是先通医药主动的想法。

  在前述最新一轮融资中,领投方国投创业是“国家队”资本,看行业更有宏观视角。国投创业深度调研行业后,觉得国内的核药产业比国外发展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行业里没有专业的CRO和CDMO公司,于是鼓励先通医药把这块业务做起来。

  CRO类公司在医药行业素有“卖铲子的人”之称,与之相对应的是,做药的人才是真正的“掘金者”。先通医药已经有创新核药上市,还有多款产品在研,如果做CRO和CDMO,无法避免接到同类产品的服务订单,这也是管理层最开始犹豫的地方。

  但是考虑了一段时间,先通医药决定还是要做,理由主要有两点。

  首先,先通医药进入创新核药赛道比较早,已经搭建了一整套生产体系,包括中试生产能力和商业化生产能力,目前自有产品不能满负荷承接这些产能,所以产能有一部分空闲。

  其次,因为涉核的特殊性,同赛道上的后来者在生产设施和人员上都面临很多困难。而先通医药有多款产品在临床试验中,也有产品获批上市,对监管要求比较熟悉,提供CRO和CDMO服务可以帮助行业做大。

  在早期研发部分,先通医药找来了CRO公司赛赋医药一起合作;其他环节,先通医药利用近10年积累的放射性药物研发技术平台,成立了国通新药,面向全行业提供CRO+CDMO服务。先通医药自己的研发项目也跟国通新药独立核算,委托项目按照市场计价。

  先通医药董秘兼副总裁虞文彬说,伴随着年初到现在核药的持续升温,“对这个行业感兴趣,想进入的人越来越多,有专业的CRO和CDMO机构可以降低新玩家进入这个行业的门槛”。

  核药真的火了

  2024年初,一年一度的摩根大通医疗健康产业大会在美国旧金山召开,这是业内规模最大的医疗健康投资研讨会,全球的行业领导者、新兴初创公司、技术开发者和投资界人士都到场。

  唐艳旻和商务拓展(BD)的同事飞往美国参会,大会期间每天排了满满的十几项日程,密集约见国外的制药界同行、投资人等。约见的人中,有一些怀抱好奇,想看看中国的核药领域做得怎么样,更多的是想谈未来的合作可能。

  不用再一遍遍跟投资人、合作伙伴解释什么是核药,是核药火了之后唐艳旻的最大感受,很多商务场合可以直接切入正题。

  赛道的持续升温跟国外大药企纷纷以数十亿美元的收购加码这个赛道有关。

  5月初,诺华宣布将以17.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核药公司MarianaOncolo-gy;3月,阿斯利康宣布以24亿美元收购核药公司Fusion Pharmaceuticals;去年12月,百时美施贵宝宣布以 41亿美元收购核药公司Rayze Bio;同在去年12月,礼来宣布以14亿美元完成收购核药公司Point Biopharma。更多的钱正在流入核药赛道。

  唐艳旻记得很清楚,在前述摩根大通医疗健康产业大会上,诺华全球CEO万思瀚(Vas Narasimhan)在大会第一场报告上发言。在去年年底ADC(抗体偶联药物)领域出现几起大额收购案的背景下,万思瀚旗帜鲜明地表示更看好RDC(核素偶联药物),认为RDC的安全性和疗效都更好。

  诺华坐着全球核药领域的头把交椅,CEO说的话自然有分量,这也为核药在会议期间的热度添了一把火。

  “当时聊了很多的合作机会,放射性药品的地域性特征极其明显,如果国外的公司想进中国市场,也想找可靠的合作伙伴。另外,国外的公司也在问我们是不是有一些合适的项目愿意到欧洲、美国,甚至韩国去开拓市场。”唐艳旻和同事那几天忙得顾不上吃饭,睡觉时间也被极大压缩,在旧金山各大酒店、咖啡馆和餐厅不停穿梭,因为要最大化利用在场时间,和每家公司最长的会谈不会超过一小时,很多面聊只有半小时。

  密集BD的结果是,唐艳旻和同事带回来无数潜在合作,有些集中在产品上,有些则是公司层面的合作。一直到现在,先通医药仍然在消化年初那场大会谈下的合作意向,其中有一些已经落地,接近对外宣布阶段。

  在更广的层面上,核药领域的授权许可交易没有ADC领域那么多,目前的交易更多停留在并购层面。

  虞文彬解释,国内的核药比国外发展慢,需要一些时间才有更多的产品数据出来,而产品数据往往是交易的前提。另外,对于跨国药企来说,引进ADC后,基本用原有生产线就能承接,而核药的涉核特性决定了,如果原来没有核药的供应链,需要专门建立供应链,非核药的研发人员也很难一上手就接手核药的研发,所以跨国药企往往选择并购公司。

  从核药的外部环境来看,在爆火之前,这个赛道很多年都处于默默无闻的阶段。2016年后,FDA批了不少诊断性核药,但是没有引起华尔街资本们的兴趣——核药分治疗性核药和诊断性核药,商业化前景更广阔的治疗性核药尚不明朗。

  直到2018年,诺华收购来的Lu-tathera获得批准上市,用于治疗生长抑素受体阳性的胃肠胰神经内分泌肿瘤。此前的僵局有所松动,但还不够。

  2022年,同样是诺华收购来的Pluvicto获得FDA批准,用于治疗前列腺特异性膜抗原阳性的前列腺癌成人患者。这款产品上市后销售爬升极快,上市当年就卖了2.7亿美元,2023年的销售额为9.8亿美元。甚至由于患者太多,Pluvicto的产能不够用,诺华暂停了为Pluvicto招募新患者的工作。

  可以比较的是,第一三共和阿斯利康的DS-8201作为一款划时代的ADC药物,上市当年的销售额是2亿美元,次年为4.26亿美元。

  唐艳旻说,Pluvicto的销售表现给国内核药界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行业内更能认识到核药的商业化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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